把缄默沉静当美德？这些年美国亚裔遭受的轻视与仇视｜读刊
美国时刻3月20日，包含亚特兰大在内的美国多地迸发主题为“中止仇视亚裔”（Stop Asian Hate）的游行和聚会，以此对立亚特兰大按摩中心发生的枪击案以及近期在美国激增的针对亚裔的仇视事情。据悉，对立者还方案近来于洛杉矶、旧金山、纽约、波士顿、西雅图等地举办对立聚会。
美国亚裔遭受轻视的前史能够追溯到19世纪，但相比起非裔种族轻视，亚裔轻视更常被公共言辞忽视。近年来，一系列亚裔轻视事情轮番地进入大众视界，相应的对立声响也在不断积累，在世界范围内逐步构成了一种不容忽视的社会力气。此外，亚裔轻视与女人方位也有交叠的面向。亚裔女人长时间以来遭到的刻板形象，特别凸显了亚裔集体在美国的困难境况。
本期“读刊”整理近几年进入大众视界的亚裔轻视事情，追溯美国亚裔遭受轻视和仇视的前史，并剖析亚裔轻视与女人方位之间的特别性联络。这场社会运动会让美国亚裔的境况迎来起色吗？
撰文 | 冯塬雅
不断晋级的亚裔轻视和暴力事情
此次事情的导火线发生于3月16日，21岁白人男性伯特·亚伦·朗（Robert Aaron Long）闯入美国东南部亚特兰大市切罗基县的三家按摩店，枪杀八人，其间6名遇难者为亚裔女人，4名为韩裔女人。一望而知的数字指向种族仇视，但警方讲话人以嫌犯长时间受“性瘾”困扰、“前一天过得很糟糕”等理由，称尚不能确认此案是否为“仇视违法”（hate crime）。这些暗含怜惜嫌犯之意的言辞引起了全美亚裔的激愤，并引发了各地亚裔的对立。交际媒体上也撒播起此讲话人在2020年向粉丝推销轻视亚洲人T恤的帖子，T恤上据称写有“新冠病毒，从支那（CHY-NA）进口而来”字样。
亚特兰大枪击案嫌犯相片和案发地点。
亚特兰大枪击案仅仅一个导火线。自上一年同一时期疫情迸发伊始，针对亚裔的暴力便从此不断晋级，此次枪击案是一个特别惨烈的连续：
疫情迸发伊始，在特朗普的反移民方针和反华言辞的两层影响下，亚裔在美国社会遭到接二连三的言辞与暴力要挟，新冠被称作“我国病毒”（China Virus）、“功夫病毒”（Kung Flu）等，美国政府的医学研讨方针也被以为受种族成见的影响；跟着经济的阑珊，受疫情困扰的纽约也成为排外、轻视亚裔事情的高发地，纽约亚裔集体开端在各大渠道发声，称政府部门对此置之不理；本年一月，一名来自泰国的84岁白叟在旧金山遭到突击，几日后在医院不治而亡，记载事情的视频广泛撒播；简直同一时期，一名91岁的华裔白叟在街头遭到暴力进犯，相关视频再次得到广泛传达，吴彦祖等华裔影星揭露支援乃至赏格破案，引发了一轮对立高潮……
华裔艺人吴彦祖在奥克兰唐人街宣布讲演。（来自California News Times）
这些焦点事情背面是许多更小、更常态化以至于受害者疲于发声的种族轻视社会形态。依据“抵抗反美籍亚裔与太平洋岛居民仇视安排”（Stop AAPI Hate, AAPI是Asian-American and Pacific Islander的缩写）的计算，从上一年3月19日至今，该安排共收到近四千份来自全美47个区域的美籍亚裔暴力受害者的一手陈述。其间，九成以上事情的受害者以为，种族是突击的首要原因。依据皮尤研讨中心（Pew Research Centre）的估计，到2055年，亚裔人口将在总数上超越西班牙裔，占到美国人口总数的38%。作为美国人口增长速度最快的集体，亚裔面对的种族仇视也越发强势。
在官方回应方面，一切联邦安排降半旗哀悼枪击案受害人，总统拜登揭露表明要抵抗反亚裔仇视，加州议员也在国会谈论中将之提为专案——这是三十年来的第一次。但干流媒体却坚持着掩耳盗铃的缄默沉静。案发两天后，笔者在查阅亚特兰大枪击案的相关报导时，只要《纽约时报》将反亚裔仇视置于头版，《大西洋报》、《纽约客》等网站上，案子仿若无存。而《纽约时报》的活跃，也可能是对之前公关危机的回应——案子爆出时，《纽约时报》在相关报导中只提到八人逝世而对“中止亚裔仇视”只字不提，引起了美国亚裔集体的广泛打击。
近一年来，国内读者或多或少能感遭到在中美交易对立中不断发酵的反华心情，但中美联络的结构还不足以了解此次事情的全貌。对美国境内隐忍已久而不得不奋起对立的亚裔来说，反亚裔的种族轻视与仇视，有着更为长远也更荫蔽的帝国主义排外史。
参加“中止仇视亚裔”运动的人士。
美国亚裔的缄默沉静受害史
《大西洋报》的主页上，关于反亚裔仇视的文章只要一篇，也必定算不上点击量注目——报刊的韩裔修改人员Morgan Ome对韩裔作家Cathy Park Hong进行了采访。Hong在采访中提到，“亚裔”这一界说自身就承载着种族轻视的前史。
美国亚裔来自不同国家，也承载着天壤之别的政治、文明前史，只要肤色才干将他们抽象归为一类。他们的祖辈，许多是为了逃离帝国主义战役——菲律宾、越南等国家的战役难民、韩国和日本战后受美国枷锁而移民增多、华人劳工作为廉价劳动力涌入等等。而此次的对立导火线，是华裔。再者，纽约客华裔作者Andrew Hsia在上一年三月的一篇文章中写道，纵然有激烈的美国化倾向，“华裔”集体对自己的故乡和原有文明仍然有很深的归属感，也因而难以构成一致的内核。而悬殊的社会阶级区分，也使移民集体越发割裂。抽象将之称为“亚裔”，自身便是一种刻板形象。
美国《排华法案》时期的海报。
这些被一致视作华裔的移民集体缄默沉静地经受着系统性暴力，这可追溯至1882年的排华法案、二战期间对日裔的拘禁、直到1965年才被废弃的对亚洲移民施行的配额制等。正如华裔前史学家、明尼苏达大学前史系教授李漪莲（Erika Lee）在《美国人》（America For Americans）一书中所述：“从殖民时代到特朗普时代，对移民的非理性惊骇、仇视和歹意一直是美国的一个标志性特征。”
而上一年疫情迸发时，密歇根大学学者Andrew Lanham在《波士顿谈论》上宣布《疫情中的美国种族主义》（American Racism in the Time of Plague），以1899年夏威夷火奴鲁鲁唐人街大火为例，以为“美国以种族主义惊惧和责任的方法来应对疫情有着深远前史”。因鼠疫预兆，火奴鲁鲁唐人街被美军单独封闭，在系统性焚毁防疫的过程中不小心大火，对当地亚裔、特别是华人和日裔，造成了巨大损失。而正是大火之乱，导致了鼠疫的传达。作者引用了纳扬·沙阿（Nayan Shah）在《传染性的差异：旧金山唐人街的盛行病和种族》一书中的观点，提出“火奴鲁鲁大火远非美国前史上仅有一次由于种族主义导致公共健康危机恶化、使少量族裔受害，并损伤整体人口的事情。”反亚裔的种族仇视，深埋在美国的移民和公共健康政治系统之中。
1899年火奴鲁鲁唐人街在防控鼠疫过程中不小心引发火灾。
那么美国亚裔，为什么坚持了如此之久的缄默沉静，直到近一年来的迸发呢？一方面，此次亚特兰大枪击案死伤之沉重，令人不得不直面问题根结，这也是挖苦悲痛之处。另一方面，正如李漪莲教授在作品《亚裔美国的创生》（The Making of Asian America）中指出的那样，“亚裔曾把缄默沉静当美德。”
上世纪五六十时代，黑人运动鼓起，白人主导的媒体为镇压非裔争夺民权，将亚裔戴上了“榜样少量”的高帽：“几十年来，这个词逐步开展成对亚裔美国人的某种刻板形象：聪明、勤勉、安静、不需要平等水平的医疗保险和社会服务。”由于上层精英份额更高、受“缄默沉静是美德”的白人至上主义的社会预期的影响，不只许多白人不相信亚裔会遭受轻视，亚裔自身也不肯发声——直到遇上惨无人道的恶性事情。
《亚裔美国的创生》，[美]李漪莲著，伍斌译，中信出书集团2019年7月
一种解说性理论：白人-亚裔-非裔的三角联络
“榜样少量”与黑人底层的比照结果，对错裔与亚裔的对立。政治学者Claire Jean Kim（1999）对此提出了闻名的“种族三角联络理论”（Racial Triangulation），能够比作美国种族语境中有阶级差异的鼎足之势状况：
亚裔作为“榜样少量”取得了较为有利的文明方位和经济方位，但仍然是“永久的异乡人”；而黑人虽然是“美国人”，却在政治经济方位中居于最底层。白人作为“仲裁者”，能够经过对亚裔文明的某种含义上的必定，完成对亚裔和黑人两个集体的操控。种族权利设定了一种社会等级，白人因而强化了自己的控制性方位。1992年的洛杉矶暴动是最沉痛的事例。暴动始于一名韩裔与一名黑人少女的抵触，且造成了韩裔集体的巨大损失及与非裔间的严重对立。
这个三角造成了亚裔与非裔的集体伤痛，也解说了为什么在许多文章中，黑人施行的反亚裔暴力事情也被以为是白人至上主义的后果。但换个视点来看，黑人运动的推动也协助了此次亚裔的对立发声。上一年的“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不只是对黑人权利的争夺，也是对白人至少主义的重击。在广泛的社会谈论之后，非裔与亚裔之间在彼此支援。比如非裔盛行天后蕾哈娜，就在推特上支撑了亚裔的权利反抗。虽然有非裔网友表明质疑、称亚裔在“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中没有供给满意的支援，但很快就被吞没在对亚裔的支撑声中。此外，犹太社区也活跃参加了反亚裔仇视的游行。
“中止仇视亚裔”运动人士举出标语。
亚裔女人被烙上的刻板形象
反亚裔种族轻视的一个特别性在于其与女人方位的杂乱联络，而3月16日的惨案则将这个对立点高度激化了。在警方的陈述中，枪手称自己“并不是受种族主义心情唆使”而是由于“性瘾”。言下之意是，动机是种族与性别二者中的一个。亚裔女权主义博主Jenn Fang写道：“人们谈论着这次突击到底是针对女人的厌女行为，仍是针对亚裔的种族主义事情。那假如两者都是呢？”现实上，仅在“抵抗反美籍亚裔与太平洋岛居民仇视安排”（Stop AAPI Hate）收到的近四千份仇视违法案子陈述中，超越三分之二是施加在亚裔女人身上的，而很多亚裔女人所遭到的损伤还尚待计算。上星期的枪击案中，针对亚裔女人的种族化厌女现象（racialized misogyny）达到了高峰。
在《种族轻视与厌女怎么交错并摧残亚裔美国女人》（How Racism and Sexism Intertwine to Torment Asian-American Women）一文中，《纽约时报》作者Shaila Dewan总结道：
“针对亚裔女人的厌女症与暴力有着很长的前史，也发生在各个种族的男性间——包含亚裔男性。亚裔女人背上了依从的两性刻板形象，在盛行文明中被塑造成充溢异域风情的‘莲花’或蛊惑人心的‘龙女’（dragon lady）。在某种程度上，她们被以为比其他女人更抢手，也由此被抹除个体性。不符合这种预期就要吃苦头，挑选了非亚裔伴侣又要被指指点点。”
左图为美籍华裔艺人黄柳霜（Anna May Wong）在电影《龙女》（1931）中的剧照。右图为韩国艺人金秀贤在电影《奇特动物：格林德沃之罪》中的剧照。不少谈论以为，这两位艺人在电影中扮演的人物带有对亚洲女人的刻板形象。
文章中引用了很多亚裔美国女人的证词，她们无一不在疫情中的美国承受着多于常人的焦虑和不安全感。单独走在纽约街头，已不再是安全的夜间消遣。小绵羊的刻板标签，使她们更简单遭受突击。但在此之前，被以为缄默沉静依从的亚裔女人在女人权益的争夺中并不是主角。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人类学教授Kyeyoung Park提出，亚裔移民历来被置于劳动力与商业的语境进行剖析，性别问题未被注重。另一方面，依据长时间重视反亚裔仇视的女权主义社会活动家及作家Helen Zia表明，亚洲女人的特别境况并没有得到有用处理乃至是计算，由于在这些触及性侵犯的案子中，种族问题往往被忽略不计。亚裔女人，站在女人问题和种族问题的缝隙间，被两头一起边缘化。
Kyeyoung Park在承受采访时，强调了亚特兰大枪击案中按摩店的人物。嫌犯在证词中提到自己常常到亚洲女人主营的按摩店处理自己的性瘾需求，但警方并没有证明这些按摩店是否供给此类服务，社会言辞也对此分外重视。这个细节将焦点集合到亚裔女人移民与性服务行业之间联络，揭露了亚裔女人形象性幻想目标之后的帝国主义战役前史。Park提出，色情化的亚裔女人刻板形象——特别是韩国女人——包含此类按摩店的存在，都可追溯至美军强招慰安妇的现实，比如朝鲜战役期间的韩国女人：“性服务行业在韩国、菲律宾和越南为美军供给了廉价的性需求满意，也逐步构成了亚裔女人色情化又诡计多端的混合刻板形象，似乎她们总为拴住美国老公而竭尽全力。”从最新的计算数据、盛行文明中的刻板形象到战后留传的系统问题，咱们没有理由不强调反亚裔仇视中对亚裔女人的仇视现象。亚特兰大案子不只意味着针对亚裔的仇视，更是针对亚裔女人的仇视。
《纽约时报》作者Shaila Dewan也指出，近年来女人运动的开展也协助了亚裔女人的发声。已然亚裔女人面对种族和女人问题的两层窘境，那么每个面向上别离的发展，也是往厘清这一杂乱症结的路途上前进一步。
参加“中止仇视亚裔”运动的人士。
向前：亚裔的境况会迎来起色吗？
现在让咱们回忆“亚裔”一词——“亚裔美国人”（Asian American）的说法，其实直到1968年才初次呈现。一群第三代移民的亚裔学生组建了急进的民权社团，安排反亚裔、反种族轻视、反帝国主义的政治活动，但很快被前史埋没。在此之前，常用的词汇是殖民颜色浓重的东方（oriental），或直呼国籍。Cathy Park Hong在近期的采访中提到，“亚裔美国人”一词，不该该被视为身份界说，而应该标志各个亚裔集体团结一致、对立轻视与仇视的尽力：“假如咱们把亚裔美国人当作一种联合的测验而不是刻板身份标签，亚裔会更有认同感，由于这样一来，它就能容纳身世与社会经济境遇大不相同的各个集体。”而这种对联合的呼喊，是时分将其他少量集体也联合在内了——其他种族轻视受害者与女人。
《纽约时报》修改部本周在《亚裔美国人有理由惊骇》（Asian-Americans Are Scared for a Reason）一文中，以这样的文字最初：“现代美国日子的惨白特征是，每一场新发生的惨案，都会带来针对含义与动机的时间短谈论热潮——这次的枪击事情到底是出自什么动机，种族仇视、轻视女人、复仇仍是这些要素的某种调配？一个健康社会的成员不该该日常性地宣布这种疑问。”这种规则的高频重复的确悲痛，但要想成为一个健康的社会，就必须阅历这样的拷问，且问得细心。不然，比如美国亚裔，特别是美国亚裔女人，就只能是挣扎的少量集体；他们/她们，不只挣扎在干流社会间的缝隙中，乃至消失在首要民主运动之间的灰色地带。也只要从谈论中，能发生发声的言语。原本就组成丰厚的亚裔和亚裔女人，首先应该被听见和看见。
亚特兰大枪击案后，#StopAsianHatred也登上了推特论题第一。针对亚裔种族的种族轻视已成为女权运动、“黑人的命也是命”等民权浪潮后最严重的社会问题，对立轻视亚裔的对立声也愈燃愈烈。反轻视游行在美国遍地打开，与政府的洽谈逐步进行，亚裔集体开端自发安排防卫系统，并在社区与交际网络进步行了广泛宣扬，美国的亚洲留学生也活跃参加在内。这是个太大的课题，但至少人们现已开端向前。
参考资料：
American Racism in the Time of Plagues，Andrew Lanham，刊于《Boston Review》2020年3月30日（中文版译文宣布于《汹涌思维商场：疫情下的种族主义：反亚裔仇视违法与排外主义前史》）
https://www.nytimes.com/2021/03/18/us/racism-sexism-atlanta-spa-shooting.html?action=click&module=Top Stories&pgtype=Homepage
https://mp.weixin.qq.com/s?__biz=MzI2ODU4MDM1Mg==&mid=2247486418&idx=1&sn=e63e2090ba7a22c556edc3071fa83ca2&chksm=eaec28bddd9ba1abf829d6a1c957919ef9744d80c9e5f4dc0ee7418eb2931f3e6820817aec66&mpshare=1&scene=1&srcid=0320nQlXwYpjJGcLLFWuud7Z&sharer_sharetime=1616223887183&sharer_shareid=0f2c97eca9bd7507d46c881824e3bfd7#rd
https://www.nytimes.com/2021/03/18/opinion/anti-asian-american-violence.html?action=click&module=Opinion&pgtype=Homepage
https://www.nytimes.com/2021/03/18/opinion/letters/georgia-spa-shootings-asians.html
https://www.nytimes.com/2021/03/05/opinion/international-world/anti-asian-hate.html?action=click&module=RelatedLinks&pgtype=Article
https://www.nytimes.com/2021/03/18/us/robert-aaron-long-atlanta-spa-shooting.html?action=click&module=Top Stories&pgtype=Homepage
https://www.newyorker.com/culture/cultural-comment/the-muddled-history-of-anti-asian-violence
https://www.nytimes.com/2021/03/18/us/asian-bias-atlanta-shooting.html?action=click&module=Top Stories&pgtype=Homepage
作者 | 冯塬雅
修改 | 李永博；王青
校正 | 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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